云征

第一章

主要内容：他们用自己的后半生陪伴了彼此

预警：主要角色死亡（自然死亡，俗称老死），有思蝎

哈利波特在德拉科·马尔福去世后的第二天才收到了他的死讯，届时他刚从长达一个月的死亡中醒来，虚弱地躺在圣芒戈的病床上让治疗师为他检查身体，那只雪鸮就是这时到来的。

它从窗口里飞进来，口里衔着一封烫着火漆的信件，停在了病床边的柜子上。

信是阿不思写的，地址在马尔福庄园，他在和斯科皮结婚后便搬离了格里莫广场12号。哈利和金妮离婚后他便带着阿不思住到了那里，直到十多年后阿不思离开，房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一人。他身边的朋友担心他一个人觉得孤单，热衷起了为他做媒，其间他断断续续的也和几位女士有过来往，但格里莫广场12号却从未迎来过它的第二位主人。直到四十五岁时阿斯托利亚因病去世，马尔福不想打扰两个孩子，便搬来了哈利这儿。

当然，自阿不思和斯科皮结婚后哈利和马尔福的关系改善了很多，老一辈的恩怨不必让年轻人们来承担，都不再是为一时之气图痛快的年龄了。

于是，马尔福在离开霍格沃茨的第三十个年头，第二次踏入了这栋房子。当然，第一次的经历不是那么的令人愉快。那时他刚得知他心爱的小蝎子的对象竟是他死对头的儿子，血气上涌，气得发抖，抄起魔杖气势汹汹地便出了门，打算去找他多年未见的死对头的麻烦。谁料格里莫广场12号自带魔法屏障，任德拉科在房子外气得跳脚也未能踏进房门半步。丢人的经历让他即使在与哈利关系缓和后也不肯再进那地方，宁肯圣诞节待在圣芒戈加班，也不去参加在那房子里举办的派对。

哈利想起了德拉科搬进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天。乌云布满半边天空，风将院子里的树吹得哗哗作响，

一个中年男子提着行李箱站在院子外，身着卡其色大衣，淡金色的发丝全被别到耳后，微仰着头，面无表情。

哈利出来接他，结果那家伙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将他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然后嘴角勾起，第一句话就是：“幸好我没对这地方和它的主人抱过任何期待，你能好好地自己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波特。”

哈利没生气，这么多年了，这家伙一见到他就开嘲讽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听多了也就当成个特殊的问好。

于是他盯了一会儿德拉科，直盯得对方发毛差点以为这家伙老得过快提前患上了老年痴呆后，才缓缓开口，一脸严肃正经地道：“马尔福，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快秃了，刚才风把你特意梳到前面的头发吹起来，我看见你头皮了。”

德拉科的脸瞬间扭曲。

············

德拉科·马尔福在睡梦中死去，按照阿不思信中所言，他走得很安详，当他们接到消息赶到格里莫广场12号时只见到了他冰冷僵硬的尸体，他在死前换上了繁琐的正装，双手重叠放在胸上，仿佛迎接的不是死亡，而是归宿，照他生前所说的话就是所谓“纯血统的体面和礼节”。作为圣芒戈院长的他早早便预见到了自己生命的期限，遗嘱里各项条款列得明明白白，财产的处理，遗物的安排。泛黄的羊皮纸由德拉科请来的律师交给斯科皮，那是马尔福庄园的魔法契约，和他名下魔药专利的转让书，他将一切财物相关的东西都留给了斯科皮和阿不思。

哈利并没有感到有多少的惊讶，事实上，这样的场景已在他脑中模拟了千百次，他们已经78了，不是18，也许是明天，又也许是下一刻，死亡就会找上你，突然却并非毫无征兆。他曾和德拉科有过约定，有关死亡的约定，后事都是交由对方来料理，如果真要说有点什么情绪，那大概是羡慕。二人之中先走的那人是幸运的，至少不用面对孤身一人。哈利曾经习惯孤独，但后来太多的事情将他拽出了孤独。

哈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从好几个月前德拉科的精神便开始变得萎靡，整日昏昏欲睡，靠着任何东西都能打起盹来。这些迹象宣示这一个他们心照不宣却又常常避而不谈的事情——当他们存在于世界的痕迹随时间一天天淡去时，连带着他们自己也开始被死亡抹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在他因为年轻时遭受的黑魔法留下的后遗症昏迷时，快到他来不及见那个老家伙最后一面。

死亡对哈利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他的一生漫长，幼时失去父母，少年时目睹同学倒在血泊，得到过亲人转瞬又失去，甚至自己也经历过。后来他成了傲罗，死亡更是家常便饭的东西，和他同期入职的人大半死在了与黑魔法的对抗中，部分在退职后死于黑巫师的报复，剩下的几个也都在前两年因病去世，他是最后一个了，除了等待，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赫敏在一年前走了，在睡梦之中离开人世。罗恩表现得很冷静，他拒绝了哈利搬进他家的提议，带着赫敏的照片一个人去旅行了。他说，在赫敏生前他们有过四处去看看的打算，可是魔法部的事务繁忙，赫敏作为部长抽不开身。后来退休了，他们又因为身体等各种原因将计划一推再推，再后来······赫敏就不在了。现在他想去世界各地看看，再和赫敏的照片合个影，也算是了却一个执念了。

漫长的岁月让哈利看得透彻，以往觉得不理解的，难以接受的，也尽皆随同这过往沉淀在他骨骼之中。时间交给他的东西远胜于死亡，毕竟除了痕迹，还有些炙热浓烈的东西不会随生命一同逝去。只是孤独终是在面对离别时不得不承受的东西。

阿不思在信里说，这两天他和斯科皮正忙着整理德拉科留下的东西，财产和各类契约，马尔福先生在遗嘱中说私物将全权交由您来处理，他已经把东西通过飞路网送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

信中随后交代了一些他们生活中的繁琐事件，比如斯科皮前两天崴了脚——梅林知道他哪来的胆子在这个年龄还和那些小鬼们打球。阿不思在信中叮嘱哈利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将圣芒戈治疗师强调过千万遍的内容反复提起。虽信中未提，但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现在只剩下一个人生活的担心以及关于他年龄的忧虑，隐晦地提出让哈利搬去马尔福庄园与他们同住，在信的最后，阿不思还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时间已经夺走了您的锋芒，父亲，我只是希望在您也被它带走之前，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哈利叹气，将信收起。圣芒戈已经为他办好了出院手续，他来时是晕倒在街上被路人送进医院的，后被转至魔法界，由圣芒戈接手。他拒绝了阿不思来接自己的提议，而他唯一想看到站在圣芒戈门口等自己的人也在前两天离开了。他来时是一个人，走时子然一身。

他踏出圣芒戈大门时太阳刚好落下，当夜风吹到他身上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寒冷时，哈利突然意识到，他昏睡在圣芒戈的这段时间里面错过的不仅仅是德拉科的逝去，还有季节之间的交替。而在两个月前那个老家伙还躺在躺椅上跟他商量着入了秋要去哪看看。

迟来的悲伤突然就击中了他，那层用“阅历”和自我安慰建立起来的壳子被冲得粉碎，德拉科已经离开了这个念头在此刻强横地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从未像现在一般清晰地认识到，撇去年轻的一辈不谈，他真的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

哈利没有找个暗处的巷子幻影移形。事实上，他连魔杖都落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在老去后他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不依赖魔法，只有当事情真的无法解决时才拿出魔杖救急。德拉科常就这点来讽刺他，抱胸坐在沙发上看他忙来忙去，用魔杖指挥茶壶给自己倒茶，“魔法界的英雄要抛弃梅林信仰科学了？预言家日报一定愿意花大价钱来买下这条爆料。”却在他忙完后递上另一杯温热的茶来。

而现在，魔法界的大英雄便像一位普通的麻瓜老人一般，登上了一辆老旧的巴士，投完币后找到位置坐下，望着窗外发呆，感受车辆摇晃着在车流中挪动。

寒风自车窗涌进，它们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哈利身上披着的一件单薄外套，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血肉。街上的行人拥挤如潮水，嘈杂如鸟雀，用各式声音填满街巷的每一个角落。十字路口的影院刚巧有电影散场，人们鱼贯而出，用兴奋的语调大声地讨论着影片的剧情。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哈利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四十年前，也是同样的季节，那是自战争结束以来他和德拉科的第一次独处。

为了商量阿不思和斯科皮订婚的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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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在电脑里翻到了高二写的稿子，时隔两年翻出来给自己18岁生日庆生，后续……在我的手稿上，厚厚的一摞……